作者｜周天律师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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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房地产建筑市场逐渐降温，各地装饰装修工程市场日趋活跃。

无论是家居装修、办公室装修，还是商场装修，在施工过程中、整体验收前，整个装修工作处于未完成、待分析的状态。直到完工后，往往才会暴露出一系列问题，如做工粗糙、未按照设计效果图施工、功能缺陷和错误等。上述问题往往有明确的责任或可以通过修复解决。真正引起争议的问题一直是那些难以明确、难以修复的问题，如气味超标、甲醛等有毒有害物质疑似超标等。

本文就来和大家聊聊甲醛超标的问题，当大家对于甲醛（常见的有害物质如苯、TVOC等）是否超标还没有达成共识的时候，往往需要借助第三方检测、司法鉴定等手段来判断是否存在问题。

这时候一般会涉及到两类鉴定（检测），一类是室内空气质量的鉴定，二类是材料中的甲醛释放量的鉴定。

1. 室内空气质量评估

对于全装修或毛坯交付的房屋，有时双方会在购房合同中约定交房时的空气质量必须符合当地标准，例如约定卖方必须先整改，如果整改不合格，买方有权解除合同。

这时，价值数百元的室内空气质量检测就可以作为反对方的有效证据。

我们来看一个案例，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2020）沪02民终3097号（黄浦法院一审）一案中，法院认为本案为精装修纠纷，开发商对整栋房屋的装修质量负有责任，故同意买家提出的室内空气质量检测鉴定。在委托上海市质量监督检测技术研究院对纠纷房屋的空气质量进行检测鉴定后（鉴定费用3600元），发现精装修房屋的空气质量不合格。最终法院判决开发商对房屋进行维修、修缮至室内空气质量符合标准，并赔偿空气质量不合格修缮期间逾期交付的违约金。

如果要委托诉前鉴定，可选的检测依据有《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标准》（-2020）、《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2001）、GB/-2022《国家室内空气质量标准》等。

其中2020年《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标准》由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发布，为国家强制性标准，由法律规定，属于建筑工程环境污染物控制标准，仅涉及甲醛、苯、氨、氡、TVOC等5项空气指标，标准要求检测前需将房间密闭1小时。

GB/T 18883-2022国家室内空气质量标准为国家推荐性标准，并非强制性标准，涉及19项空气指标。GB/T 18883-2022的检测方法密封时间较长，涉及的指标较多，往往更容易发现质量问题。标准附录A2.1规定：“采样前，门窗、空气净化设备和新风系统应至少关闭12小时。”

但GB/T 18883-2022毕竟是一个推荐性标准，在司法案件中，法院引用强制性标准GB/T 18883-2020进行裁判的情况更为常见。

例如，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2011）黄浦民四（民）初字第28号案中，法院认为，本案家具全部由装修公司制作，装修公司自行委托空气检测，本案无需启动司法鉴定。而根据自行委托的检测结论，甲醛含量超出《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标准。最终，法院判决装修公司对甲醛问题进行维修，并在维修期间每天支付100元的罚款。

2. 材料中甲醛释放量的鉴别

很多时候，上述的空气质量检测是远远不够的。施工方往往能提出经典的反驳：甲醛和自己施工的部分没有因果关系，比如房间内还有其他污染源，业主购买的其他家具、装修也可能释放污染物。各方的责任大小、污染源的认定都很难。

例如，在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宝山法院一审）（2019）沪02民终5483号案中，原告认为硅藻泥墙面所在房间甲醛超标是由硅藻泥漆导致的，并提交了其委托的空气检测报告。

法院认为，房间内有木质家具，且甲醛来源复杂，不能认定仅是硅藻泥导致了甲醛问题，最终对赔偿请求不予支持。

当然，按照常识，甲醛一般存在于木质家具、地板等材料中。当室内只有装修公司提供的软装，墙面和地面都是水泥砖石时，更容易认定因果关系。此时，室内空气污染检测也能证明甲醛来自软装。装修公司声称有其他污染源的说法很难成立。例如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2021）沪02民终10736号（宝山一审）。

在大多数情况下，业主还是要直面因果关系。当因果关系难以确定时，科学只能提供帮助。常见的做法是鉴定甲醛释放量。通过对家具和装饰材料进行小样本（破坏性）取样并送去检验，可以在实验室中测试其中的化学物质释放量。

此类检测费用较高，在家装检测案件中室内装饰装修材料有害物质监测，少量抽检的甲醛释放量评估，司法鉴定费用一般在3000元至5000元之间，甚至更高。

通过鉴定得出的甲醛释放量结论将作为重要的裁判依据。当然，装修改造工程质量鉴定涉及的纠纷金额其实并不大，法院在处理类似纠纷时，鉴定立案、取样、检验、质证、庭审等复杂的攻防流程也需要申请人提前预见。

很多原告不知道此类案件需要鉴定，以为房子里有刺鼻的味道就足以作为证据，法院解释后，没有申请鉴定，结果最终被驳回，诉讼打了水漂。以下是一些相关案例：

案件编号

案件情况及裁判过程

是否识别

结论

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2012）黄浦民一（民）冲字第2号

根据原告提供的上海志鼎环境科技有限公司出具的检测报告，虽然检测结论为主卧甲醛浓度超过国家《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规定的限值，但上海志鼎环境科技有限公司并未判定上述家具是室内甲醛浓度超标的来源，也不能证明上述家具甲醛浓度超标。而且，在本院审理过程中，经本院解释，原告仍表示不会申请对上述家具进行相关质量鉴定。因此，原告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其上述主张，原告应承担不利后果。

原告拒绝司法鉴定

一切退款、赔偿等要求均被拒绝。

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法院（2016）沪0114民初2479号

原告要求退还百分之一的赔偿款以及家具赔偿金的三倍，法院明确是否需要进行评估，但原告决定不申请。

不

所有关于甲醛的指控均被驳回。

甲醛问题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即便不经过人工修复，仍有可能自然“痊愈”。室内装修不可能完全避免甲醛的存在，但如果大家多开窗通风，过几年自然就会达标。

这也是此类赔偿诉讼的难点所在，当家具甲醛含量在多年后依然超标时，自然有强有力的证据来要求赔偿。在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2021）沪0113民初30147号一案中，原告认为6年前订购的橱柜甲醛含量超标。经过甲醛释放量的司法鉴定，对橱柜饰面刨花板、橱柜隔板、橱柜门板进行了抽样检测，结论是甲醛释放量超过国家强制性标准。（检测依据：-2001《室内装饰装修材料用木家具有害物质限量》）

法院认为，原告已无法继续使用涉案橱柜，被告已构成根本违约，原告有权解除合同，并判令被告退还全部橱柜费用2.2万元，同时被告还应承担鉴定费用。

但很多情况下，装修完工后通风几个月甲醛问题就会自然消失，可能得不到赔偿。空置房屋损失索赔举证难度也很大。如何选择检测方案、是否尽快提起诉讼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从公开的司法案件判决来看，由于平准化规则，赔偿金额很少超过装修总价：

案件编号

案件情况及裁判过程

是否识别

结论

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法院（2015）嘉民二（商）初字第1822号

书桌制作及甲醛释放量不符合质量要求，且无法修复重做，书桌可纳入降价范围；床头柜、床背、床箱、茶几甲醛释放量不符合质量要求，且无法修复重做，均应纳入降价范围。但原告主张的赔偿数额与双方和解价相同，明显过高，本院应根据实际情况确定降价幅度。

甲醛释放量已鉴定

最终判决退还30%的装修费用，其余医疗费、公证费等不予支持。

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15）沪一中民二（民）终字第1469号

11万的软装设计安装合同。关于家具甲醛释放量的问题，目前已经确定确实超过了国家相应的标准。

是的

考虑到家具安装及甲醛问题，法院判决退还3.3万元。

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2016）苏民申4422号

一审法院委托江苏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进行鉴定，检测结果显示，涉案房屋衣柜甲醛释放量不符合国家标准，为不合格。

虽然刘东向一审法院提供了无锡市西环环境监测中心委托对涉案房屋儿童房空气质量进行监测的检测报告，且检测结果不合格，但刘东在一审中也表示儿童房的墙纸、地板、门等安装装修均由其负责，因此仅凭这份检测报告并不能证明检测结果不合格是因为益德隆公司提供的其他装修材料不合格造成的，原审法院不支持刘东的这部分诉讼请求，并无可厚非。

是的

支持对甲醛鉴定不合格的衣柜退还部分费用。

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14）沪一中民二（民）终字第722号

2012年10月18日室内装饰装修材料有害物质监测，国家林业局华东木材及木制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出具了检测报告，检测结论为：送检样品经检测，按上述检测依据的技术指标要求，甲醛释放量符合E2级（2.9mg/L）的要求。同时注明，E2必须经过精加工处理后达到E1级才可用于室内人造板。

根据相关鉴定结论，涉案房屋次卧地板衬板甲醛释放量超标，无法用于室内，对任国富更换地板衬板造成的相关经济损失，南桥公司应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自行检测，但居委会、开发商等会在场监督取样检测（检测费用5000元）

原告请求赔偿10万元，法院判决赔偿更换地板费用2万元。

不少消费者愤怒地依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提起家具三倍惩罚性赔偿诉讼，但实践中支持难度较大，支持的案例也比较少，仅有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2022）沪0113民初8743号一案支持退一赔三。

除了常规的降价赔偿要求外，在少数案件中，法院支持以甲醛清洗治理费用来判定原告的损失。现在除甲醛服务的广告很多，虽然是否真的能解决甲醛问题见仁见智，但也有原告要求赔偿甲醛治理费用的，法院也有支持的案例。例如：

在江苏省淮安市淮安区人民法院（原江苏省淮安市楚州区人民法院）（2020）苏0803民初2473号一案中，法院最终支持了甲醛检测费、甲醛治理费1.6万元的赔偿要求，但对房租损失、员工工资损失等判决均不支持。

3. 结论

1、对于全装修房这样的房子，单纯依靠市面上流行的室内空气检测报告，只能算是初步证明存在甲醛问题，很难说甲醛完全是橱柜局部装修导致的，很少有可以据此直接要求装修公司赔偿的情况，最后往往需要双方一致认可或者委托法院进行板材甲醛释放量鉴定，才能明确责任。

2、当判定甲醛释放量超标时，司法案件一般会根据严重程度判罚30%-100%的退款，也有的判罚供应商修理、更换，或者赔偿解决甲醛问题的费用。

3、从各案件判决情况来看，此类案件纠纷极其紧张，最终赔偿金额不易覆盖律师费和诉讼费用，若装修金额不大，建议通过多元化调解和解方式解决此类纠纷。

天舟律师团队

周田律师拥有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学士、法学硕士学位，现任上海同茂律师事务所房地产与建设工程业务部主任。

周天律师团队专注于民商事诉讼、仲裁及争议解决，曾为上海市多家大型国有、民营企业及行政事业单位提供长期法律顾问服务，擅长处理涉及事实争议的复杂案件。

田舟律师在全国尤其是江浙沪地区各级法院及知名仲裁机构有丰富的成功代理经验，办理各类诉讼、仲裁案件标的总额逾20亿元。团队坚持一案一研究，发表各类研究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