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吴育莉

是不是相当于新能源汽车推出打了50%的折扣？

近日，在上海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一位二手车商李嘉（化名）对澎湃新闻表示，自己不会主动购买新能源汽车，“我们不会买高价位的车型，便宜的车也不容易买到。”

随着我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的不断增加荣威550二手车，新能源汽车的“保值率（二手车购买价/厂家新车建议价）”越来越受到关注：它不仅是老车主关注的问题，更是新车主购车时的重要考虑因素。

新能源汽车保值率真的明显低于燃油车吗？目前新能源二手车市场情况如何？澎湃新闻近日走访了上海最大的二手车市场，一探究竟。

上海二手车交易中心，澎湃新闻记者吴玉丽摄

新车50%折扣？

上海二手车交易中心是上海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数百家二手车商聚集于此，展出车辆超过3000辆。澎湃新闻记者走访发现，这么大的市场里，新能源汽车寥寥无几。

“新买汽油车优惠八折，新买电动车优惠五折。”李佳告诉澎湃新闻，新能源汽车的保值率普遍低于同级别燃油车。

李佳介绍，他回收的新能源汽车比较多的是特斯拉Model 3、荣威550等常见车型，车龄大多在两三年左右。“国产特斯拉是新能源汽车中价值最高的品牌，一年内的车能卖到新车建议零售价的六成左右，里程几百、一千的近新车只能卖到几万元，其他车确实更低。我最近收了一辆近新的小鹏汽车，原价19万，我给车主十多万，不到11万，只加了一两万就卖了，因为想尽快处理掉。”

“我们从来都不会主动去买新能源汽车，当然，只要价格足够便宜，我们无论如何都会买，”李佳说，“但我们不买高价位的车型，便宜的车不容易亏。”

据一位市场经理介绍，整个上海二手车交易中心，只有这一家商户大量经营新能源二手车。记者看到，该商户的展厅里既有荣威、比亚迪等品牌的中低端车型，也有蔚来ES8、特斯拉Model X等豪华新能源车。该店工作人员称，虽然他们也回收销售豪华新能源车，但交易仍以30万元以下的车型为主，因为“比较好卖”。

上海二手车交易中心，澎湃新闻记者吴玉丽摄

澎湃新闻记者也联系了多位通过车行交易二手车的车主，他们普遍表示，自己卖出的价格比各大汽车门户网站上公布的保值率要低很多。

一位出售了一年车龄的特斯拉Model 3的车主表示，“我是跟风买的，刹车失灵后才卖的，真的很不明白，选了很多配置，都没有体现在二手价里，卖掉的价格还不到买价的60%。”

一位荣威前车主称，自己2015年买的新款荣威建议零售价20多万，2021年卖的时候里程大概在七八万公里，二手车商给的回收价格是3万元，保值率大概在15%左右。

一位购买二手新能源汽车的车主坦言“非常划算”，她2019年购买了一辆使用了四年的特斯拉Model S，花费仅相当于新车价格的三成。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车市芯片短缺导致新车交付速度变慢或配置降低，一定程度上提振了二手车市场。以特斯拉Model 3和Model Y为例，续航里程100公里的“准新车”售价基本都降了1万元，上牌时间不到一年的二手车成交价也只比新车建议价低2-3万元。

电池寿命短且充电困难

车辆保值率低于同价位燃油车，二手车商不愿收购，为何在新车市场如火如荼发展的新能源汽车，却成了二手车市场的“烫手山芋”？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保值率专家、独立二手车评估网站“精真古”副总裁潘蕾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动力电池技术、政策及配套设施、市场行为等因素共同影响着新能源汽车的残值。

动力电池是新能源汽车成本中占比最大的部件，普遍高于30%，部分车型甚至接近50%。但如此重要的部件却始终面临容量衰减的问题。据一位动力电池行业人士透露，二手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的实际续航里程大多在300公里以内，只能满足短途通勤。如果要更换旧电池，费用可能比汽车的购车价还要高。

潘磊表示，电池成本高、衰减严重，反映出用户体验中的“续航”问题。但续航显然不是衡量二手新能源汽车的唯一指标，在电池方面，电池技术创新、制造成本降低也是重要因素。

他说，“新能源汽车逐渐呈现出电子产品的属性，通过技术迭代、工艺进步，新车型性能更加强大，特别是在智能化、续航能力等方面。同时，技术的成熟导致新车售价降低，这必然导致老款新能源汽车折旧加速。”

在使用过程中，充电难也是不少新能源车主面临的问题，近年来“高速排队充电”、“凌晨4点起床排队充电”等事件频频发生，这些问题也困扰着二手车车主，同时由于续航里程的减少，他们的充电焦虑感也更大。

潘磊认为，在政策和配套设施方面，目前国家对新能源汽车的支持力度很大，充电设备也在完善，但在实施和落实过程中还有不少具体问题需要解决，比如老旧小区配套充电桩安装、公共充电桩使用受阻等。

此外，部分车企的政策对二手车主并不友好，尤其是不少新车企给予“首车主”诸多权益，比如终身免费保修、电池终身保修等，而一旦车辆过户，二手车主就没有这样的权益了，天壤之别。

新能源二手车市场尚未成型

除了车辆、车企自身的原因外，市场因素也正在拉低二手新能源汽车的保值率。

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不断攀升，但投入使用的车辆数量仍较少。据公安部数据，截至2021年底，全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为784万辆，仅占汽车总量的2.60%。

潘磊表示，“新能源汽车存量少，二手新能源汽车的流通量相对就更小，在新能源汽车基数这么小的情况下，二手车商对新能源汽车的关注度更高，影响了二手新能源汽车的流通量，保值率也相对较低。”

此外，二手新能源汽车检测标准缺失，只有一般的行业标准。潘磊表示，二手车商普遍缺乏对二手新能源汽车检测的经验，也缺乏三电系统（电池、电控、电机）的相关检测标准和检测设备。在这种情况下，车商只能通过降低二手新能源汽车的收购价格来降低风险。

此外，潘磊认为，不同市场对新能源汽车的认可度还有待提高。

一方面，由于电池固有的化学特性，在北方特别是东北地区，冬季电池衰减速度较大，大大降低了其实用性，导致二手新能源汽车不能像燃油车那样在全国范围内流通。

另一方面，在二三线城市或者没有牌照限制的城市，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较低，消费者对新能源汽车的认知度和接受度不高，进而导致新能源汽车保有量较少，进一步的保值率较低。

不过，即便在限牌城市，新能源汽车的流通仍不如传统燃油车畅通。据一位二手车商介绍，沪牌燃油车过户最快一天内就能完成荣威550二手车，而新能源汽车过户前，买家需要提前办理新能源沪牌，申请、审批时间和过户手续都要一个多月。

车企“保值回购”难奏效

较低的保值率“劝退”了一部分有购车意愿的消费者，也给车企带来了不少困扰，为此不少车企推出了“保值回购”政策。

所谓“保值回购”，简单来说就是车公司按照购车时的约定，以高于市场价格从车主手中回购该品牌车辆，为消费者后期出售汽车提供保障。

但潘磊并不认同这种行为。“2022年谈及保值回购，我们的观点和去年不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我们发现保值回购其实很难兑现，回购对车况、车龄都有一定的限制，这个计划覆盖面很窄，绝大多数车主都无法享受。”

他认为，如果厂家回购车辆，其实只是转移矛盾，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回购车辆如何处理也是新的问题。“在保值率的维持上，新能源车企最应该改进的就是一些短视的服务政策，比如设置‘第一车主权利’这样的门槛，这才是对新能源车保值率最大的伤害。”

特斯拉2015年推出“保值回购”政策，2017年取消。

潘磊表示，二手车交易是市场行为，应该交给市场自己去做，而不是被政策干预。“价格不会直接阻碍二手车交易，还有保值率低的燃油车，不明朗的车况和价格也会阻碍它们。对于追求新品的消费者来说，保值率低会降低消费门槛，某种意义上也会促进新能源市场的渗透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