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卢克燕

2021年了，山寨手机依然存在。

一场快手直播，带出了不少老牌手机品牌。天语、唐果、酷派、纽曼，这些活在记忆里的手机品牌挤进了直播间。当人们因为情怀、性价比而掏钱购买时，却发现自己被套上了熟悉的华为壳，以山寨机的身份“重出江湖”。

随着各手机厂商出面澄清，部分直播间售卖的机型被发现为不知名品牌代工，酷派、中兴等也均表示，直播间售卖的机型并非官方销售，未获得官方授权。

但让华强北二手手机卖家毛都（化名）惊讶的是，快手直播的火爆，证明低价、非主流机型依然有足够的市场吸引力。

“现在的山寨机不都是骗人的吗？”毛都对界面新闻表示淘宝网二手手机怎么样，从电商平台、论坛到社交软件，山寨机以及其背后的产业链，虽然用低价吸引消费者，但无法提供与时俱进的性能和品质，因此被贴上“骗子”的标签。

但山寨机卖家却坚信，山寨机永远都有市场，受到的批评多于赞扬。

改变你的容貌，重返竞技场

如果你在拼多多输入关键词“手机”，按照价格从低到高进行排序，就能找到很多你以为已经消失的手机品牌：纽曼、天语、朵唯、索尼爱立信、上海中兴。不过，这里的索尼爱立信不是索尼爱立信，上海中兴也不是上市公司中兴。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山寨手机。这个听起来有些老套的东西，其实从未真正消亡过。点开商品页面，会发现这些手机商家规模并不大，每家店铺的产品都不足5款。不过，ivvi、纽曼等“爆款品牌”，单价只有300多元，至今销量已超万台。

在这些手机上你可以看到很多熟悉的影子，它们常常采用与华为、苹果等厂商类似的机身设计、型号名称甚至宣传。

翻看各家店铺的评论，大部分人表示买这些手机是为了备用机或者给老人小孩用，几乎没有差评。每条评论都从不同角度称赞这款手机，并配有360度的反馈图片和视频。价格实惠、性价比高、好用是评论中的关键词。

但如果仔细点开每一张评论图，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虚假的繁荣。

在一家销量较高的手机店里，很多评论都附有同一背景下的图片和视频，这些评论之间没有联系，看起来像是不同消费者的真实评论。

另外，那些看似精美的照片，明显是从网上下载的低像素图片，但不点击的话，并不容易发现，这几乎是每一家此类手机店的普遍现象。

一位经营了5年的淘宝店主告诉界面新闻，这是典型的刷单手法，“仔细看就能发现，它故意展示不同的拍摄背景，比如沙发、笔记本、地板、床单等，但实际上，可能是在一个地方拍了500张照片。”

评论区里也有不少真实用户的评论，但占比并不大，一些用户抱怨：“手机很慢”、“充电失败”、“相机根本拍不了照片”，但因为数量较少，经常被虚假好评淹没。

华强北二手手机卖家毛都告诉界面新闻，光看产品说明就能立刻看出这是山寨手机店。这些手机往往采用类似华为、vivo等主流手机的外壳设计，型号直接叫“P40”、“X30”。宣传海报上写着“八核处理器”“高清水滴屏”“支持人脸指纹双解锁”，但拿到真机就知道，随便点一下屏幕就能解锁，八核处理器更是空谈。

抖音博主@嘿胖开箱就评测过不少这样的山寨机，一款搭载联发科 MTK 6771 芯片的 599 元手机，实际性能比五年前的芯片还要低。但这并不妨碍厂商宣传这款手机性能强大，“六个摄像头可能只有一两个能用”；海报上的指纹和人脸解锁也属于虚假宣传，因为用身体任何部位触碰屏幕都可以轻松解锁。

据东东笔记了解，由于研发资金充足，山寨作坊普遍采用抄袭、拼装的方式生产，几乎所有作坊都引进了同一套山寨生产模板，大部分作坊使用二手零件甚至回收的锂电池进行组装，一些看似全新的手机，拆掉外壳后可能里面全是洋垃圾。

在闲鱼上找到“坑货”山寨机就更容易了。毛都告诉界面新闻：“如果你在闲鱼上搜索，看到一款看上去几乎完好无损、价格很实惠（比如999元）的手机，那么10个里面有10个都是山寨机。”

毛都一名客户就曾被此骗局骗过。对方在闲鱼上挂出一台1200元的机器，称是“华强北翻新机”、“支持验货淘宝网二手手机怎么样，假货退款”，并声称只需预付100元，验货后再付剩余1100元。但预付不能通过闲鱼支付，只能通过支付宝或微信支付。客户提出疑问后，卖家称可以先给订单号，客户再付款。

但当客户收到产品时，却发现这是一部套在苹果壳里的旧手机，UI模仿iOS设计，但大部分应用都打不开，只有最实用的三个功能：打电话、发短信、打开手电筒。

该客户曾经想过向阿里巴巴寻求赔偿，但是由于费用低廉、流程复杂，最终放弃了。

山寨手机永远有市场

华强北曾经是山寨机的天堂，但现在这里很难找到卖山寨机的摊位，不管摊位多小，摆放的都是最主流的手机型号。如果你去一家家店买山寨机，可能要问十几个人，才会有一个人回答：“你要什么型号的？”

华强北一位经销商否认自己卖的是山寨货，拿出了一台带壳、实际售价399的手机，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这是一款“主打下沉市场的低端杂牌手机”。马吉称，这类手机现在线下根本不流行，主要还是线上销售，拼多多、闲鱼、微信是主要平台，他有代运营各个平台，自己只负责发货。

他亲身经历了山寨机时代的跌宕起伏。随着国产品牌手机价格屡创新低，山寨机被挤压到几乎没有生存空间的地步。随着价格降到499元，山寨机也失去了性价比这一最吸引人的卖点。不过，近几年，主流手机价格再次上涨，百元时代之后，山寨机厂商又重新获得了一些生存空间。

“我们的定位比较尴尬。”该经销商称，现在很少有人买手机不认大品牌，所以我们只能在夹缝中做生意。

界面新闻记者以寻找代理商为由，在微信上询问了山寨机卖家Ricky（化名）。该卖家称，卖这种手机利润不高，一部最多能赚30元，更赚钱的是手机里嵌入的广告，他称之为“互联网增值服务”。

Ricky 通常在闲鱼上做生意，他用“赠品”、“华强北翻新机”、“八成新二手机”等字眼吸引对价格敏感的消费者，然后标出低至 1000 元的价格，经常会有客户上门询问。不过，这类卖家一般不会在闲鱼上做生意，而是将交易位置转移到支付宝或微信上。“避开闲鱼的机制，可以避免一些售后纠纷，就算没人买，也是你的私域流量，可以用来做社群运营。”

如今，他每个月能卖出十几台这样的山寨手机，但他的收入更多的来自于将这些有购买意向的顾客引导到微信上，并在朋友圈里为平价服饰、护肤品、游戏等店铺做广告。

Ricky对用户的画像非常清晰：“有的人比较虚荣，比如会花上千块钱买一个产品，哪怕外壳差不多，只要能用就行。有的人是学生，没钱买正品，就买个仿品玩游戏、用QQ。还有的人是市场很低端的用户，可能只知道品牌好，对功能没要求，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

正是这些客户让Ricky相信山寨机永远有市场，也就是说低价手机是吸引客户的主要渠道，能帮他快速锁定对价格敏感的用户圈。

毛都曾经做过实验，他在闲鱼上下单，以299元的价格卖出。熟悉二手手机行情的他知道，这个价格根本买不到正品，哪怕是翻新过好几次。但他每天都会收到私信——“是正品吗”、“多新了”、“我想要，还有吗？”

“最好的建议是消费者不要贪图便宜，但控制消费者很难，”毛都说。“但那些需要淘汰的迟早会被淘汰，这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