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杭州市上城区之江路。远远望去，“杭州纵火案”起因的楼层就像刻在这栋高档住宅楼上的一道伤疤。

今天，杭州检方宣布对莫焕晶提起公诉后，林生斌在微博表示，“相信政府会给我的妻子和孩子一个公道”。

杭州蓝色钱江小区火灾发生已有两个月。回顾起火的一些痕迹，保姆莫焕晶第一次讲述了她放火的动机——先放火，再灭火，在雇主面前立功，借钱。盗窃和赌博使她陷入了死亡的循环。

火灾发生前几个小时，男业主林生斌夫妇在微信上说“我想你”，满屏都是星星。他答应给妻子和孩子最好的生活，但现在他感到内疚。

求人

火灾发生后几天，通过楼下的封锁，林生斌几乎每天都去1802室。他称之为“上楼”，从未提及“回家”。

360平方米的房屋已成为废墟。三个孩子围着茶几追逐玩耍的客厅已经不复存在了。管道悬挂在天花板上。客厅一面墙上的装饰材料不见了，露出了砖头。

看着女儿房间门上的大洞，林生斌想起了殡仪馆里浓烟在妻子和孩子身上留下的黑色污迹。他推测火可能没有烧进房子，但烟雾肯定已经进入了房子。“他们被窒息了桥北家政公司电话号码，”他说。死的。”

当他上香祭奠妻儿时，他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母子俩躲在门口等待救援的画面，“他们多么害怕啊”。

至少到2017年6月22日5时11分，朱小珍一直在向火场之外的世界寻求帮助。

林生斌后来调取的通话记录显示，5时04分，妻子朱小珍立即向警方和消防人员求助，希望获救。

接下来的4分钟内，她拨打了110一次、119两次，三次均接通成功。

林生斌想象着妻子当时的心态：作为一个三个孩子的母亲，她能做的就是先把孩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避免被浓烟呛到。

涉嫌纵火的保姆莫焕晶后来向其辩护律师党林山证实了这一点。

在林生斌家当保姆的这一年里，她熟悉了女主人的生活习惯。 “每天早上5点左右，朱小珍就会起床做运动。”

女主人起身之前，莫焕晶用打火机点燃了客厅桌子上的一本精装书。

她向党林珊描述，发现火灾的朱小珍让她立即报警，然后跑到儿子的房间，将两个孩子搬到了北面的女儿房间。

起火的是距离客厅最远的房间。房间的窗户只能打开一条拳头大小的缝隙，而房间里高达半人的浴室窗户，是当时唯一的逃生通道。

“她最终选择躲进屋里，希望有人能来救她们。”林生斌说道。

求助确实得到了回应。 5点11分，她的手机接到了后来确认为120的回拨电话。

56秒的通话成为朱小珍母子与外界的最后一次联系。没有人知道那通电话的内容。

此后，她的手机就再也没有接到过电话。

林生斌妻子朱孝珍生前照片

哀悼

楼下围观的人们清楚地记得，朱小珍母子被抬下来的时间是早上7点40分左右。距离她报警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事发后，林生斌一直关注小区物业管理在火灾中的疏忽。

7月17日，“6·22”蓝钱江纵火事件发生25天后，杭州市公安消防局公布了当天救援的具体情况。

消防局参谋长陈俊华证实，当天5点05分，119指挥中心接到朱小珍的报警电话。三分钟后，指挥中心派兵赶赴事发现场。

从消防部门公布的信息来看，救援进展并不顺利。

第一个障碍物出现在消防车进入小区的入口处。 5时11分，辖区消防中队在保安带领下，试图从隔壁酒店大门进入。

铁门锁着，消防车也被堵住了。撬开铁门锁后，六名消防员跑进小区。

5时19分，监控视频中，消防人员打开了18楼保姆电梯的门。浓浓的烟雾涌了进来，电梯里的人都模糊了。

现场火势十分猛烈。

这是保姆莫焕晶火灾后顺利逃生的通道。

5时20分，消防队员趁此机会进入起火的1802房间。

室内水压不足成为后来消防人员面临的另一个难题。

陈俊华表示，截至5时40分，采取一系列措施后，水压未出现明显变化，影响了消防人员有效控制火势的能力。

6时08分，由于烟雾堆积、气温升高，屋内火势复燃。

据消防部门介绍，直到6时15分，消防队员利用从17楼楼梯敷设的水龙带才逐渐控制了火势。

朱庆峰清楚地记得，6点53分左右，一名消防员从浓烟中走了出来，对他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悲伤”。

“我姐姐在哪儿？三个孩子在哪儿？”

“是啊桥北家政公司电话号码，大家都到了。”

朱清风不信，弯下腰，摸了摸侄女房间的门。床上的被子都湿透了。黑烟之下，他看到窗下蜷缩着母子四人。

在赶往医院的救护车上，我的大侄子林同义嘴里插着一根管子。朱青峰对输液瓶里的点滴寄予厚望，“感觉还能输，心电图也不错。”

上午10点45分，医生宣布母子俩死亡。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林生斌的三个孩子在火灾中丧生

动机

当天下午，警方将火灾定性为纵火案。

民警让林生斌及其家人核实了一份清单，清单上有金器、手表等五六件物品，总价近30万。

林生斌这才得知，被警察带走的保姆承认自己偷了女儿家的东西，而且放火了。

人们从随后的报道中获悉，莫焕晶沉迷于赌博，并卷入至少7起民间借贷纠纷。

赌博、盗窃成为公众猜测莫焕晶作案动机的线索。

7月7日，党林山律师在杭州市看守所会见了莫焕晶。两天前，他受莫家人委托，成为莫焕晶的辩护律师。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党林山对莫焕晶的印象是“不爱说话”。

7月7日，身穿黄色制服的莫焕晶首次向侦查机关外的人讲述了自己的动机。

案发前一天晚上，莫焕晶整夜玩手机，在一个名为“百家乐”的赌博网站上赌博，输了6万多。

我有9年的不良赌博习惯。为此，丈夫与她离婚，儿子也判给了丈夫。家里债台高筑，债主不断找上门来。

三年前，她与好赌的好友逃离家乡东莞长安镇，躲到上海。她在上海担任酒店服务员，但因总是玩手机而被解雇，于是她转行当保姆。

莫焕晶被警方控制

去年夏天，朱小珍通过上海的一家中介公司聘用了她。

莫焕晶拎着行李，搬进了朱小珍位于蓝钱江小区的家。月薪7500元，在社区保姆圈子里已经算高薪了。

这还不是莫焕晶服务过的最富有的家族。此前，她曾在名人家里做过保姆，与前雇主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并在海滩上享受过度假屋。后来，她因偷窃雇主的财产而被解雇。

与之前的雇主相比，朱小珍对她很好。不久前，她借口买房向朱小珍借了10万，对方二话不说就转给了她。

朱孝珍也待她如家人。

今年清明节，女主人带着她回老家清远扫墓。两人一路上调换了车，回到家后请她到桌吃饭。

这些过去的恩惠并没有阻止她以后的计划。失去的钱让她产生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想法——先救火再救火。这样，她在雇主面前立了功，又有底气去借钱了。

但在她完成第一次治疗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林生斌举牌表达失去妻儿的悲痛

裂缝

火灾发生后，莫焕晶头发蓬乱、身穿碎花睡衣、粉色拖鞋站在火灾现场的照片在网上流传。林家和保姆之间的关系被形容为“现代版的农夫和蛇”。

纵火事件发生后，蓝色钱江社区雇主与保姆之间的信任逐渐崩溃。

潘岳解雇了当天来他家上班的小时工。他判断，一个月之内，社区内将有大量保姆失业。

业主丁英（化名）曾经很了解保姆。 “她们都是30多岁就出去工作的女性。”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杭州工作的不易。她的亲戚们挤在租来的房子里，过着一日三餐的生活。一个包子的悲惨人生。

她称呼保姆为阿姨，对她并没有戒心。过年回家时，她让司机来接她。她通常会等姨妈做饭完毕，上菜后，家人才用筷子。 “如果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的孩子和老人好。” ”

她家的布局和朱小珍的一模一样。保姆的房间与厨房相连，有独立的卫生间和空调。直通走廊的门外，有一部铺着米色瓷砖的保姆电梯。

丁英从来不让阿姨从保姆电梯下去。直接让她从家对面的业主电梯下楼。这是出于尊重。 “我们不能让人们认为我们看不起别人。”

林家发生火灾后，业主们在微信群中猜测是保姆放火的。丁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别乱猜，不能因为她是保姆就起疑心。”

警方的报告出来后，她傻眼了。

几天后，她还以“一家人打算出国”为由解雇了保姆。

有些场景让丁英想起就觉得害怕。每次她回家，都会看到楼下接待大厅里，保姆们围着两三张桌子打牌。有时瓜子皮吃得满地都是。

“这就像一个保姆信息交换站。这些保姆可以知道谁的家人是什么。”丁英越来越觉得解雇保姆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纵火事件后，卡亭消失了。事发三天后，物管在各楼前的布告栏上贴出告示，要求业主配合公安部门，全面登记保姆个人信息。

安徽保姆小田在一张表格上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电话号码。登记的时候，她有些不高兴，“写下来吧，我怕什么就清楚了。”

二单元楼下，三个熟悉的保姆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聊天。 “她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把她一起烧死？”小天愤怒的说道。

他们觉得莫焕晶玷污了保姆界。

事发后不久，一名女业主正在楼下与小田一起做家务。起初，她以为自己也是小区的主人。 “她一听我说我是保姆，立马就走了。”

恐慌

7月1日，即案发第八天，莫焕晶因涉嫌放火罪、盗窃罪被杭州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林生斌感到安慰。

每次回到废墟，林生斌都会泪流满面。家人劝他不要上去，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呆了一会儿。废墟里充满了回忆。

当拿到这栋房子的钥匙时，朱小珍看着窗外的钱塘江，眼里满是笑意。

这一切一度让林生斌感到满足。结婚生子12年来，他承诺要给妻子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和妹妹、姐夫一起做生意的朱青峰很佩服林生斌的心思，“算账快，肯吃苦。大儿子出生时，一家三口还挤在家里”。 50多平米的出租屋。”

在蓝色钱江社区，林夫妇白手起家的经历与很多业主创业的故事相似。

18岁来到杭州打拼的潘岳，已从商30多年，如今经营着一家拥有可观资产的公司。

和林生斌一样，他三年前就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是开发商绿城的品牌。每年2万到3万元的物业费从来没有拖欠过。与买房的2000万多元相比，只是小数目。 “这只是一个愿望。”服务好，环境安全。”

小区外一家房屋中介公司的工作人员表示，蓝钱江一套房子的单价已经超过7万元；附近一家美容院，理发费用128元；南门的停车位上奔驰、宝马很常见。小区地下室还有宾利、玛莎拉蒂。

潘岳能理解林生斌的痛苦，“那栋楼里没有一家人的身价超过一个亿，林家不是最好的，但他们的家庭和事业都在上升期，最后都没有了。”

潘岳的安全感随着这场火灾逐渐下降。

以前单位楼下的保安总是被更换。他最多只能猜测，物管人员工资低，留不住人。现在，这些问题在他眼里都是隐患。

事件发生后，潘岳一家对林生斌产生了同情，对家人产生了同情，对保姆产生了怨恨。

起初，他们还怀疑物业公司参与救援不力。有人回忆，消防员寻找消火栓时，小区保安并不知道消火栓在哪里。有人质疑，灭火时18楼消防栓水压不够。

两天后，店主何亮（化名）提供的两段视频彻底点燃了大家的愤怒。

视频中，楼道消防设备检查记录表上，近五个月的记录都是新填写的。“字迹用手一擦就能擦掉。”

另一段视频中，两名物业管理人员手持吸盘，轮流拉动消防栓的大理石柜门。等了将近2分钟才打开。

“他们只是在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业主们爆发了，愤怒和恐慌在整个社区蔓延。

第二天，丁英出差回家。当她进屋时，她告诉女儿睡觉时不要锁门。她带着孩子看遍了家里所有的报警按钮。

何亮买了5个灭火器放在家里，又在网上订购了5个防毒面具。他在说明书上一一教妻子如何使用。

秘密战争

火灾发生后的一周，杭州的天空一直阴沉。蓝钱江小区进出的人都很安静，西侧灵堂里的音乐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

正门的纪念花坛已被拆除。灵堂外，枯萎的菊花花瓣散落在灌木丛中，但很快又有新的哀悼者送来新鲜的花束。

灵堂外摆满了鲜花

送花的人来自安徽、辽宁甚至澳大利亚。

许多人一言不发地走进灵堂，鞠躬上香，然后蒙面擦眼睛离开。

“社区里这种悲伤的气氛恐怕很长时间都不会消散。”潘岳经过灵堂时，总会在林生斌身边坐上一会儿。他担心绿城地产是否来向家属道歉。

潘岳觉得业主们对林生斌的支持就像是与绿城集团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不仅在网上燃起，暗地里也愈演愈烈，“一些有资源的业主也在向相关部门反映情况”。

一些业主在群里呼吁成立业主委员会并解雇绿城地产。

何良觉得这不现实。无论社区业主的经济能力如何，他们都很难与绿城服务竞争。 2016年上市的绿城服务，公开信息显示，其市值为112亿港元。

6月28日，绿城服务在官网发文，承认安保人员修改消防设备检查记录。潘岳认为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他和何亮等几位老板一起出去喝酒。他乐观地认为真相离我们并不遥远。

事件发生25天后，业主和相关公众终于等到了官方的初步结论。

7月17日，杭州市公安消防局认定，这并不是物业消防安全管理的唯一问题。小区消防车道绿树成荫；火灾发生时，一名消防控制室值班人员没有建筑消防员职业资格证书，无证上岗；水泵房消火栓水泵控制开关未处于自动状态；室内消火栓箱门为大理石装饰包，部分部位难以打开。

此外，物业管理单位的应急处置能力也被消防局认为“不足”。 5时07分确认火警后，值班消防控制室人员未能在29分钟内将消火栓泵由手动改为自动，影响了消防人员有效控制火势的时间。

潘岳立即转发了这条消息，官方承认了物业公司的责任，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艰难的进展。

“具体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明确。”但何亮认为，政府发声是公道的。

前来吊唁的灵堂络绎不绝。

有罪

对于林生斌来说，最痛苦的是事件发生后涌入他身上的舆论。

事发一个月后，林生斌在微博宣布，想利用与妻子的创业品牌“同真生活”成立私募慈善基金会，希望提高高层住宅的防火减灾水平中国及家政服务行业的保姆选拔机制做某事。

一些人认为他是“完美的受害者”，“在极度悲伤中表现出克制和正派”。

也有人认为他是在做秀，为了吸引眼球。网上还流传着“林家提议死一个人就要一个亿”的说法。当疑惑袭来时，林生斌解释道，后来他觉得“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8月2日，一家人去寺庙烧香。回城的路上，林生斌感觉身体不舒服，就坐在瀑布边休息。

朱清风不注意，姐夫就掉进了瀑布里。

当他被打捞出来时，他满脸是血，全身湿透。检查结果显示，全身多处骨折，软组织多处挫伤、肿胀。朱青峰不知道姐夫是滑倒了还是想自杀，林生斌也从来不说。

很多朋友想给他做心理咨询，但他都拒绝去。 “我知道这会让我痛苦，但我不想。心理治疗最终要求我放开他们，但我不想。”

林生斌的思绪总是回到6月21日晚上。火灾发生前几个小时，朱小珍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小儿子睡觉时浑身出汗，后背都湿透了。

远在广州的林生斌邀请朱孝珍去看星星。当妻子没有回应时，他发了一条“我想你”，屏幕上瞬间充满了明星的表情。

当他再次见到妻子和孩子时，事发当天已经是中午12点了。杭州殡仪馆里有四个冰柜等着他。

谁也没想到，前一晚的思念之言，却成了夫妻俩的告别。

灾难发生时林生斌因无法与家人在一起而感到内疚。他靠记忆支撑着自己。

他和朱小珍第一次见面是在武林路附近的一家理发店。这位来自福建霞浦的小伙子当时还是店里的学徒。林生斌喜欢对面女孩子的冷漠。朱小珍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眼睛就变成了一座桥。 “她从不关心物质的东西。”

武林路地下酷酷街，是他们事业上升的起点。百多米外的小街上头，他们曾经经营的商店还在。

2006年，结婚一年后，大儿子林占一出生。朱小珍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家人身上。她是一家之主，林生斌赚钱养家。

朱小珍让他放心，三个孩子在她的照顾下聪明可爱。

林生斌对朱小珍还是心存愧疚。他们是裸婚的，当时条件很差，所以连婚纱照都没有拍。小珍喜欢大海，两人约定过年的时候去马尔代夫重拍迟到12年的婚纱照。

感到愧疚的不止林生斌一人。

在看守所里，莫焕晶也在生与死之间煎熬。当她见到辩护律师党林山时，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她说，她感到愧疚，“如果我活着上法庭，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朱小珍的家人；如果我被判死刑，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朱小珍和她的孩子们。”走在我前面。”

莫焕晶还有一个儿子，与朱孝贞的大儿子同岁。在老家时，她偶尔能见到孩子，但离开后，她只能靠前夫的微信与儿子交流。后来，她的前夫阻止了她。说到这里，莫焕晶再次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