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里镇最不可或缺的就是追梦人。

55路公交车从湖州站到织里镇。共有24站，一趟需要1小时。除了途中路过学校的学生外，大多数人都是在接近终点站时才下车的。

乘客中，有不少背着麻袋和黑色大塑料袋的中年男子。他们大多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或皮夹克，透过塑料袋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包装好的衣服。他们无暇顾及窗外的风景，总是用难懂的方言互相争吵。话题似乎与生意有关。随行的女性穿着比男性时尚得多。他们的外套都有毛领，款式漂亮，但总是显得心不在焉。

偶尔，你会遇到一些带着年幼孩子的妈妈。孩子们估计有四五岁。她们脸上化着淡妆，头发稍微烫了一下。座位旁边放着一个布满卡通图案的大行李箱。他们似乎正赶着去摄影基地拍照。

这些着急的人，都希望能够在织里镇得到一些东西。

毕竟，织里是享誉海内外的“中国童装名镇”。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织里就有1000多家刺绣、服装生产加工户。经过近40年的发展，织里已从杭嘉湖平原的一个“边远村庄”转变为聚集45万人的童装产业。人口密集的工业新城。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织里童装销售额达550亿元，中国60%的童装产自这里。

中国童装城/陈斌 摄

朱蒙织里镇

织里镇安康西路30号“萌萌兔”童装批发店二楼，狭小的空间里堆放着三排纺织设备，五六个中年人的手里在缝纫机上快速来回移动。

来自安徽苏州的老板顾盼（化名）上楼时引起了一些噪音。有人回头望向门外，双手依然保持着固定的动作，仿佛上紧了发条。

“发条”每天上午9点上发条，直到晚上11点才会停止旋转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能挣到一万多元的工资，足够在这个三线城市下的小镇过上体面的生活了。织里镇平均房价在11000元左右。买房不再是“终生奋斗”的事情。

忙碌的人们/陈斌 摄

这是织里镇服装行业的常态。

在这个长宽都不足10米的工厂里，每天至少要生产500件儿童冬装或3000件儿童夏装。据计算，该工厂每分钟至少会生产3.5件夏季服装或0.6件冬季服装。顾盼拥有两家工厂，一家在他的家乡安徽苏州，还有一家批发店。在织里，像“萌兔”这样的作坊式工厂有一万多家。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按照“9·11·7”工作机制（上午9点上班，晚上11点下班，每周工作7天）生产童装，市场对传统童装的需求服装批发系统正在迅速爆满。 “我看到其他商店的批发量正在迅速下降。”顾盼说道。

以后会很忙吗？顾盼决定另想办法。

2018年10月，谷盼开通了一个名为“萌萌兔童装源工厂”的快手账号，经常拍摄工厂里的衣服照片并发布在上面。第一个月粉丝数就突破五位数。

如今，谷盘每个月在快手门店能成交数十万单，远远超过童装批发数量。偶尔，当产能跟不上时，他就不得不将生产外包给其他厂家。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名为“2018年织里童装行业生意为何惨淡？”一位从事童装行业的网友认为，织里镇的童装生意逐年恶化，正处于转型阵痛期。最“痛苦”的莫过于传统作坊式的织里厂家。

但至少在即将到来的2020年，借助短视频成功转型的“传统厂商”老板顾盼将会非常忙碌。

顾盼店/陈斌 摄

毛大爷是江西人，也是筑梦直里工业大军的一员。他开了一家餐馆，但破产了；他开了一家滴滴，但赚不到钱；他承包了一个建筑工地，但老板跑了。 “以前我每天都有空闲时间，到处跑，也不知道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2019年春节，他一事无成，是家里唯一抬不起头的人。他决定转行做童装。但我们不是直接线下做，而是上线，用直播带货。

为此，他们一家人早就做好了打算。我老婆海姐找到了一份专门做直播客服的工作。她选择这份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直播的所有技能和知识。

在担任客服人员的同时，海杰还开始运营快手账号“海杰儿童店”。她每天持续拍摄内容丰富的短视频，积累了五六千粉丝。

经过五个月的学习，两人决定将自己的生命押在快手上。

直播前准备/陈斌 摄

做童装，要有货。 2019年春节一过，毛叔和海姐就直奔广州找货。他们翻阅了广州中山八路里的童装标签，发现产地都指向一个地方——浙江省湖州市织里镇。

7月份，夫妻俩决定再次出发，直奔中国最大的童装生产销售基地。

毛叔叔的货/陈斌 摄

第一个月收入不到千，现在几万了

“9元9包邮，9元9包邮，丝绒打底衫。小祖宗们，秀出点爱心吧，还没付款的，快来付款吧。”毛叔叔对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喊道。

尤其是当他读到“付款”两个字时，他把音量提高了一个档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吵架。声音从直播间传出，萦绕在浙江湖州织里镇的一栋6层办公楼内。补光灯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原本饱经风霜的脸在直播时显得更加红润了一些。

“不，下一个。”毛叔叔很兴奋，“我绝对不会骗你买不好的东西的，这打底裤的质量真是太棒了。”

毛叔叔正在直播/陈斌 摄

毛叔的直播间位于仓库最远的角落。设备只有一部手机，一个补光灯，以及天花板上的一排大灯。整个仓库长约10米，堆满了各种包装好的童装。走路时一不留神，就会踩到衣服。

另一个角落，已经打包等待快递的童装堆成了小山。

仓库门口的客服电脑不停地说：“您有新订单点赞，您有新订单点赞，您有新订单点赞……”

童装是微利行业，每件衣服的利润最多只有几块钱。有些难卖的款式甚至可以批发价甚至亏本出售。数量是生意成败的关键。直播时长60分钟，后台童装订单量为344单。客服表示后台系统会有延迟，实际订单量在400件左右。

毛叔叔和他的妻子/陈斌 摄

他们刚加入快手时，业绩惨淡。他们第一个月只卖了几十件童装，收入还不到1000元。

但突然的民众推动打破了他们的僵局。夫妻俩研究拍摄了一段童装笑话视频，在快手上走红。刚开始几天每天都收获近万粉丝，粉丝总数一下子飙升至七万、八万。

“你要有高质量的作品，不要跟风，要让别人觉得新鲜。”毛叔叔总结道。

当生活稍微好一点后，毛叔夫妇开始不知所措，开始聘请客服。

如今，毛叔叔有一个4人的团队，每个月能在快手上销售数万件童装，利润数万元。

他的直播每天晚上8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11点。工作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将当天售出的数百、数千件衣服全部打包，并填写快递信息。当我完成工作时，太阳常常已经升出地平线。睡到中午，我只好直奔织里镇老童装城等地寻找新的货源。

日子过得很辛苦，但还是可以应付的，至少有些忙碌。

快过年了，老牌童装城的新品越来越少。毛叔叔也跑得越来越少，准备清理货物回家过年。 “今年我想过年，现在有了钱，生活不再那么困难了。”

织里小镇夜景/陈斌 摄

儿童模型

有童装就一定有童模。

随着电商的普及，整个行业迅速崛起，童模的漂亮照片几乎成为童装网店的必需品。这几年，媒体曝光了这个高薪又略带争议的行业，掀起了一股“去织里当童模”的热潮，无数家长选择带着孩子背井离乡。耿子涵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织里镇大港工业区一家摄影工作室里，3岁童模耿子涵与父母“僵持”了10多分钟。

一家童装厂家需要服装效果图，聘请耿子涵作为童模。她的任务是穿上三套不同的衣服，摆出一些姿势，以便妈妈用手机拍一些照片。有些厂家对照片精度要求不高，只需要“可爱”的感觉，所以没有必要聘请摄影师。

旁边的暖气风扇呼呼地响着，母亲一边换衣服、一边梳头、一边戴饰品，花了近20分钟的时间给孩子打扮。过程中，孩子聚精会神地观看手机上有关玩具的视频。

耿子涵撒娇/陈斌 摄

拍摄道具/陈斌 摄

短视频时代，童模行业正在悄然发生一些变化。

2019年初，耿爸爸的一位厂家朋友过来，希望耿子涵能拍一些他衣服的照片。当孩子7个月大时，这位朋友找到耿的父亲，但遭到拒绝。 “现在又有人来找你，我又不好意思（再次拒绝），所以我就尝试一下。”

耿爸爸在织里镇生活了十年，比较好相处。童模工作要真正走上正轨，有赖于2018年的一次无心插手。

为了记录孩子成长的过程，耿爸爸在短视频平台上注册了一个账号。他偶尔会发布一些有趣的儿童日常生活短视频，已经积累了近20万粉丝。 “厂家在快手上看到了这个孩子，发现这个孩子和他的产品很匹配，所以人们开始来找我们。”

拍摄快手/陈斌 摄

被拍到的三件衣服均来自快手了解的童装厂家。

他们把衣服直接从外地送到织里，让童模的家长自己安排拍摄。 “今年，很多（厂家）从西安、合肥、常州等地开车过来，拍了一两天的照片。”耿说。

短视频就像催化剂，加剧了童模行业旧有认知体系的崩溃，“出名”的标准也被大大拓宽。新秩序正在建立，旧规则正在生效。你还是可以去厂家门口扫脸童装店装修效果，你会因为短视频被更多人发现。另一方面，国外童装厂商也能在短视频浪潮中享受到织里镇童模产业的红利。

毕竟童模是一个门槛很高的职业。这一点在织里镇尤为明显。近年来，子模数量呈指数级增长，厂商选择的认知成本也急剧增加。 “名气”已经成为决定孩子接单数量的“硬通货”。

毫无疑问，更多的人正在分享这场变革的“蛋糕”。

终于我们可以开始了。 “剪刀手”、“假装睡觉”、“撅嘴”，按照妈妈的指令，耿子涵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动作甚至比妈妈的指令还要快一拍半。 3岁的小女孩一边玩耍一边拍照，脸上挂着笑容。相反，她的父母却神情紧张，神情紧张，就像在做一些精致的手工活。

照片拍完后，妈妈会要求耿子涵做几个简单的动作，拍一个几十秒的短视频，发布在快手账号“童模耿子涵”上。

结束了，也到了耿子涵午睡的时间了。

“利用儿童赚钱”、“利用童工”，童模行业总有一些甩不掉的负面标签。

“说实话，我们也用孩子来赚钱。”耿爸爸坦言，“但我家里的条件不能让孩子吃饱穿暖，赚到这些钱可以改善孩子和全家人的生活。” ”。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耿的父亲在一家服装厂上班，收入一万多元。相比之下，年仅3岁的耿子涵每月收入约3万元，是他的两倍多。

拍一套衣服，耿爸爸收费120元，在当地标准范围内。算下来，耿子涵平均每天只需要拍摄8件衣服，所以工作量并不重。

“我们家孩子一次最多只能拍30件衣服，一半上午，一半下午，中间还有午睡，加起来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她可以边玩边拍照。” ，她也愿意这么做。”耿爸爸说。晚上不要拍照。工作量太大了，大人都会累，更何况是孩子呢。”

话虽如此，耿爸爸却从未放弃过任何改善家人生活的机会。

12月初，耿爸爸从自己熟悉的厂家带来了一批货，在家里设立了直播间，考虑转型做快递生意。 “单纯靠孩子赚钱是不现实的，她会慢慢上学的，我们不能因为拍照就说不让她上学。”快手的崛起，让耿爸爸另眼相看。

在这个普通家庭厨房大小、同时架设三部手机的地方，耿子涵阿姨正在奋力向直播间观众推销冬季童装。直播间里除了补光灯外没有任何装饰，周围堆满了不同颜色的衣服。

“有人喜欢这个吗？如果不喜欢，我就过了。”耿子涵阿姨在直播间多次询问观众的意见。互动者寥寥无几，在线观众至少有十、二十人。

即便如此，耿爸爸还是计划在2020年租个场地进行直播。“快手平台可以提供小店面，不需要租店面，不需要装修，交押金就可以开一家童装店。”商店，但它可以为全国各地的客户提供服务。”他把希望寄托在快手身上。

直播/陈斌 摄

老家伙们

快手走进耿子涵家里后，确实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

山东的一位老人又给耿子涵家送来了十几斤杂粮煎饼。耿爸爸记不清是第四个还是第五个盒子了。 “我每次都跟我老婆说，别让别人寄了，一下子寄了这么多，还不付钱，真的很丢人。”

我试图劝他回来，但事情还是如期而至。

缘分的起点是山东老领带的一条私信，“你们有旧的或者不需要的童装吗？”经过聊天，我发现这位老领带也是一个3岁孩子的妈妈。耿子菡妈妈也没多想，就打包寄了几件子菡穿不下，但适合孩子尺码的衣服，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

“有一些老家庭，不是很富裕，如果他们问我们，他们就会送一些衣服。”耿爸爸说，“我们直播的时候也会问谁要玩具，直接给。因为我们的孩子看到玩具就会买，但玩过一次就不玩了。”

于是，山东老兵默默记下了送货地址。

也有不少退伍军人向耿爸爸打听地址，打算亲自去织里镇看望孩子。这些退伍军人分布在全国各地，山东、厦门、上海……耿父都谢绝了。 “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去直隶还要自己付吃住费，我可以帮他们解决吃住问题，但如果他们都来了，我们就负担不起。”

夫妻俩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去外地拍摄时，请当地的退伍军人过来。

10月份，三人去上海拍照，老铁在老铁的坚持下才把地址告诉了他们。没过多久，三位年轻的父母提着水果出现在摄影基地门口。

也有一些人也想成为童模，会来向他们寻求建议。遇到这种情况，夫妻俩总会耐心地给对方解释这个行业的规则：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看，但好看并不是标准，只有看起来时髦、“洋气”才行。

于是，2019年，两名退伍军人带着孩子来到了织里。她们刚刚当妈妈，在织里镇没有亲戚，积蓄有限，渴望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

“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把他们留在那里。”耿爸爸说道。

今年年初，耿父在织里镇大港工业区附近一栋旧楼三楼租下装修了一间摄影工作室。一楼有一家烧烤店，但现在关门了。老楼后面是当地大型企业“大港集团”。路上，卡车、货运三轮车和私家车的比例是一样的，但几乎没有行人。

他决定以每月2000元的价格将摄影工作室租给上门的两位快手老手。年初他租下这家摄影工作室时，每年支付的租金为4万元。不计算装修费用，租金费用都无法覆盖。 “我们偶尔也会自己去拍照。”

摄影工作室一角/陈斌 摄

但对于前来追梦的老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拍照需要背景，摄影基地成为童模家长不可回避的成本。在织里镇，大型摄影基地的收费是每小时300元。那位同样想做童模、直奔耿子涵的快手老手，现在每件衣服收费60元。只有让孩子们在一小时内拍摄5件以上的衣服童装店装修效果，她才能赚钱。孩子一旦发脾气，很可能一天下来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相比之下，耿巴摄影工作室的背景数量虽然远少于摄影基地，但订单少的时候也足够了，成本也大大降低。

“一开始，他们的生活费、房租都是自己付的，没有任何来源。现在快半年过去了，已经没事了，至少比打工强，每个月收入一万多块钱，也能过日子了。”每天和孩子们呆在一起。”耿爸爸说道。

有趣的是，除了这两位老将之外，耿爸爸身边已经没有任何熟悉的童模了。 “我们都很忙，彼此不太了解。”

毛叔叔也有铁杆粉丝。几个月前，一对江苏老夫妇开车直奔织里镇，向毛大爷请教如何增加粉丝。毛叔叔邀请夫妇俩在附近吃饭，并告诉他们从短视频内容设计到如何让衣服在照片中看起来很漂亮。

“你来找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快手不是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不管有多少人，它都能容纳得下。”毛叔叔说。